第四章01

 

  

  

  「這裡是哪裡?」

 

  司徒衛孤身站在純白色的空間,前方,是一面見不到頂端的巨大鏡子。

 

  走過去,拭過被灰塵覆蓋的鏡面,擦過的地方發出淡藍色的光芒,等到光芒消散,司徒衛瞪大雙眼,不可置信的看著鏡面。

 

  「為、為什麼我會變成這樣?」

 

  雖然本來就得知自己是白髮紅眼,但嚇到他的不是這個。

 

  鏡子裡的他,除了快要掩蓋紅眼的白髮,磨破了的衣褲,他的臉、脖子和手都佈滿了一條條細長的裂痕,裂痕內還隱隱透著紅光。

 

  這讓他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摸著身上的裂痕,瞬間的刺痛如電擊敲打著全身,讓司徒衛瑟縮著。

 

  劇痛讓他失去了理智。

 

  他眼角佈滿了紅色血絲,伸出顫抖的手猛力的擦著裂痕,但是刺痛感沒有消退反而越來越強烈。

 

  就在司徒衛埋頭要把裂痕給搓掉時,他面前的鏡子忽然裂開。

 

  「嘰」的刺耳聲讓他停下動作。一抬頭,只見裂開的鏡子碎片滑落在地,下意識的看著自己的手,卻見到手指指尖跟鏡子一樣緩慢崩解。

 

  「啊、啊啊啊啊……不要啊啊啊!」

 

  司徒衛幾乎快要崩潰,他不希望自己的存在被抹消掉,他還想要回家。

 

  驚恐烙印在臉上,眼淚不時滴下來。

 

  司徒衛蜷曲在地失控痛哭,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背對著他的鏡子發出了淡藍色的光芒,鏡子的崩潰頓時停止。

 

  不消片刻,殘破的鏡面就像是化整為零般,恢復成完好無缺的樣子。

 

  潔白的鏡面映照出司徒衛的身軀。

 

  然後,司徒衛的意識又散了開來。

  

  ※※※

  

  「不會吧,崩潰停止了?」希絲洛看著躺在床上的司徒衛,烏黑眼睛睜的奇大,「真稀奇,他不是普通人嗎?」

 

  祭無湊上前看著身上有無數裂痕的司徒衛,他發現少年身上的變化不只這些。

 

  崩潰停止了不說,那些像是玻璃打碎般的網狀傷口也在緩慢復原著,雖然只有一點點、一條條,但是只要在一段時間,那些傷口就不存在了吧?

 

  而見到祭無皺著眉,希絲洛也跟著仔細一瞧。

 

  「父、父親,是我眼花嗎?他在恢復耶!」她的聲音吃驚到抖了起來。

 

  對於希絲洛的問題,祭無指示淡淡的說:「妳沒眼花,看來他是個特殊的存在啊,難怪系統要我去找他。」

 

  就在他們品頭論足時,司徒衛忽然發出細細的哀鳴,雖然很小聲但還是被他們捕捉到了。

 

  「父親,他要醒了耶,可以叫醒他嗎?」

 

  「隨便。」

 

  見到祭無點頭,希絲洛不客氣的搖晃了司徒衛數下。只見他眉頭緊皺,似乎在掙扎,讓希絲洛更加確定他已經快恢復知覺了。

 

  大喜之下,希絲洛想也不想的狠拍他一把,「喂!醒醒!」

 

  突然,也不知道是夢境裡的景象太過恐怖,還是希絲洛的力道太猛,司徒衛邊發出哀嚎,邊跳了起來。

 

  「哇!靠……痛死人了啦!」

 

  下一秒,司徒衛倒在床上,兩手抱著頭,臉上充斥的痛苦。

 

  吐了吐舌頭,希絲洛撇開頭,一臉無辜的看著天花板:「不是我的錯喔,是你自己跳太高了。」

 

  司徒衛眼冒金星,噙著淚水下意識的反罵:「什麼叫不是妳的錯!還不是妳讓我嚇一跳。」

 

  而且不只是頭,他的腳好像踩到尖銳的東西,低頭看著腳底板,發現什麼大礙才鬆了口氣。

 

  「什麼嘛,人家好心叫你起來,居然兇我?」說的時候還發出抽抽噎噎的聲音。

 

  發現少女似乎快要哭了,司徒衛只能尷尬的亂揮雙手,急忙的道歉:「好、好啦!是我不對,是我錯了!別哭了啦!」

 

  道歉完,希絲洛肩膀微顫,過了好一會才才帶笑的看著他。頓時,司徒衛鬆了一口氣,而見到他們的樣子,祭無只是無言的看著希絲洛。

 

  因為只有他知道,剛剛希絲洛是假哭的,而且剛剛司徒衛道歉後,她足足憋笑了數分鐘才恢復正常。

 

  不過不知道自己被耍了的司徒衛打量四周,卻發現這裡的空間十分的小。站起來是可以,但站在床上跳起來,頭百分百會撞到天花板的。

 

  望著被撞凹一個窟窿的天花板,司徒衛摸著隱隱作痛的頭,「請問,這裡是哪裡?」

 

  「這裡是第零區,很安全的喔。」

 

  見到司徒衛無恙,希絲洛很不客氣的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笑嘻嘻望著他。

 

  挑眉看著希絲洛,司徒衛這時提著心仔細的打量他們了。

 

  眼前的少女有著瀑布般黑長髮,穿著白色七分袖衣服、黑色短裙,看著那稚氣未脫的容貌,怎麼看也只有十五、六歲,而她在拍賣會使的那幾手,讓司徒衛到現在都還覺得怕怕的。

 

  至於祭無,外表看似二十五六歲,身上穿著簡單的白襯衫與黑長褲,望著那雙冰冷又深沉的眼神、殘忍的手段,讓司徒衛有種對方的年齡還要再往上加的錯覺?

 

  才這樣想完,司徒衛不禁苦笑,自從誤入這裡之後,不管是微笑老人還是祭無他們都有夠難猜的,就算自己衰到被騙,但不免抱怨對方太像隻老狐狸。

 

  沒錯,兩隻老狐狸、一隻小狐狸,一天內就遇見三隻會欠打的死狐狸不會太倒楣了點?

 

  於是司徒衛抓著略長的短髮,沒好氣的說:「你們又是誰?為什麼要救我?還有——」

 

  「等等。」希絲洛伸出手打岔他的話,「我們先問問題。」

 

  也不等對方回應,希絲洛自顧自的說:「啊,這樣好了!先做個簡短的自我介紹。你好,我叫希絲洛。他是我師父,叫祭無。」

 

  突然失去了自己的節奏,司徒衛尷尬的看著他們,「呃,那個、你、你們好,我叫司……」

 

  「等一下啦!」希絲洛兩手晃著,「就說我們先問問題了,師父你說對不對。」

 

  「希絲洛說的沒錯,在我們問完話之前,你最好別插嘴。」

 

  面對女兒的聒噪,祭無的回答就精簡了點。

 

  「為什麼?」

 

  「怕你會死。這東西先還你。」祭無將錢包丟給司徒衛,「我看了你的身份證,知道了你的名字。不過,看跟說不一樣,你要記住,在這裡別輕易說出你的『真名』。」

 

  捏著錢包,司徒衛不解地看著祭無,心裡還想著:怎麼他們說的話我都聽不懂?

 

  見到對方傻愣的表情,祭無耐著心解釋:「因為很容易被查到,思想單純者也很容易被控制。我看你不想死的樣子,應該不希望一個簡單的自我介紹就要了你的小命吧?所以有寫上你名字的物品,我都先幫你收起來了。」

 

  說的時候,祭無將希絲洛把玩的兩張卡片給抽了起來。

 

  絲毫不理會囔囔叫的希絲洛,祭無繼續說明:「順便跟你說一下,希絲洛與祭無,只是個代號,沒別的意義。而你現在也必須要改名字了。」

  「看你呆呆的,叫呆司好不好,還是要叫笨司?」

 

  希絲洛在旁插話,而司徒衛則黑著臉說:「那些名字很蠢耶。等等!說到真名,我一開始就跟微笑老人說了,怎麼辦?有影響嗎?」

 

  頓時,祭無與希絲洛互看一眼。

 

  「師父,你看!說了也沒用嘛,他居然呆到跟剛見面的人玩自我介紹的遊戲,會不會太笨了點?」希絲洛兩手一攤,還一臉被司徒衛打敗的樣子。

 

  「喂……說壞話不會說小聲點喔,我都聽見了!」

 

  「我是故意的!」對司徒衛扮了鬼臉,希絲洛指著對方,「看你這麼呆,叫你呆司剛剛好。呆司,呆司!」

 

  希絲洛開始玩起司徒衛,而對方也心有不甘的罵了回去,小小的空間,兩人的對罵聲也漸漸加大,聽到後面祭無一把抓住挽起袖子要開打的希絲洛,「夠了!」

 

  雖然只有短短兩個字,但聽見祭無話中隱含的怒意,希絲洛對司徒衛哼一聲後就閉上嘴不說話了。

 

  而兩人安靜後,祭無淡淡的說:「少年,接下來的話你可以選擇不要聽。因為生命是掌握在你手上的,救你也只救一次,沒有下次了。」

 

  聽見祭無的警告司徒衛只是瞪了他一眼,畢竟那一次「救人」分明就是「殺人」,聽得不是滋味的司徒衛擺擺手說:「好啦好啦這些我都知道了,想說什麼你直說無妨,別賣關子。」

 

  「很好。」不管對方的冷笑,祭無點點頭,直接點明。

 

  「這是差點殺死你的東西。」指著桌上的燈,祭無平淡的說:「在你眼中也許是個普通的燈,但是拿在特定人物的手裡,就會變成殺戮的武器,而且是致命的那種。」

 

  聽到這,司徒衛全身雞皮疙瘩都浮了起來。

 

  這代表什麼意思,親身體驗過的自己最為清楚。

 

  祭無拿起燈捧在手上,「在說明這東西的用處之前,你知道這裡是哪裡嗎?」

 

  司徒衛搖搖頭,「不知道,不過感覺很像我住的世界。」

 

  要不是吃驚的事情接二連三的跑出來,又來不及運轉變僵的腦袋。現在想想,除了顛倒、殘破的世界以及會殺人的鏡子,剩下的根本就沒什麼差別。

 

  「馬馬虎虎。」對於司徒衛的猜測,祭無給了一半的分數,雖然對於外來者來說這樣太過嚴苛,可是祭無並不打算給對方好臉色,「聽好,這裡是鏡中的世界,也是你們所謂現實世界的相反存在,這裡我們稱之為『反世界』。」

 

  「那現實世界呢?你們怎麼稱呼的?」

 

  「我們稱為『正世界』、或者是『現世』。」祭無輕輕的扭開燈座的外殼,「我想讓你知道,這個世界的生死與鏡子是相連的。想要活下去,就必須成為存活者。嗯……說到這,我得恭喜你,恭喜你成為存活者,有了鏡子的抗體。」

 

  「這有什麼好恭喜的啊。」

 

  司徒衛聽在耳裡很不是滋味,畢竟現在脈絡整理下來,套句自己聽過的話,那不就是這裡是「因鏡子而生;因鏡子而死」的世界?

 

  可惡!早知道當初就應該再問清楚一點。

 

  司徒衛恨恨的想著,而祭無則繼續用毫無抑揚頓挫的聲音說:「當然值得恭喜,對於非存活者的人來說鏡子是禁忌。但對於存活者來說,鏡子就是保命的護身符了。」

 

  「啊?護身符?」

 

  「就是這個……」祭無指著燈座內側,「這是反世界常用的日常用品,你之後會常看到。嗯,說到這裡就必須再說明一次。這世界是永夜,永遠都在黑暗之中,所以能發光、當作照明的也只有鏡子。」

 

  「所以?跟這有什麼關係?」看著燈座,司徒衛還是不懂祭無說的重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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