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藏14(完)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很傻的人跑到下面，發下了會讓下面居民發笑的愚蠢願望。
那個願望說大就大，說小也不小，但是聽在下面之人耳裡，卻跟笑話沒兩樣。
他說：希望地獄會有空的一天。
但事實上地獄不可能會空的。
人死後，不是上天堂就是下地獄，就算有第三條路，也只是灰飛煙滅無輪迴路這條路走。
聽到這，我頓時傻眼。
真的很難得，林陸祿居然爆出連君的身份，只希望我能與連君保持距離。
「他很傻，看他在底層努力那麼久漸漸的也理解他的堅持，只要他別太超過我們也不干涉。但就算這樣，也不能原諒他所做的唯一、又最大的蠢事。」
上面桃花林被燒毀，戰火也延燒到下面。
原本他們是不打算理會的，反正要燒也是燒邊界，動盪根本不會鬧到裡邊，畢竟上面的人可不是隨隨便便就可以下來的，凡是要照規矩來，就算是神也不例外。但是某個愚蠢的人卻因一時心軟將這把火往裡面丟去。
瘋了的神在下面大鬧，他們不得不將萬鬼驅逐出去，將下面整個清空、癱瘓地府運作，這不只是為了下面的居民，更是為了在懸崖邊緣的人間得以存續，免得上面與下面的戰火讓這個脆弱的人間一夕崩毀。
就某種意義他的願望真的實現了。
地獄因為從上延燒而下的大火而空了。
不過被關在十八層地獄的惡鬼也跑到人間作惡。
這是他無法想像的事情。
不，打從一開始他就沒有想過將地獄清空的後果。
那些如脫韁野馬的惡鬼一放出籠對人間就是個災禍。
可是這幾千年來一直聽那些惡鬼哀鳴求救的他卻沒有聽到人間的哀號，只是覺得自己做的事正確的。
直到有一天下面有人看不慣他摀著耳朵不感受人間苦痛又自我感覺良好的態度，直接拖著他讓他親眼見證自己的「好事」，他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麼蠢事，自己的願望對底下的人來說卻是天方夜譚的原因。
不過就算他「醒」了，收拾自己所引發的殘局可是很費時間的。
就算之前有人先幫他處理，但一整個地獄的惡鬼可不是一天兩天、一年兩年就可以清光的。
所以最終，他只能靠自己的記憶力將十八層地獄重新打造、在人間顯現出來並將惡鬼重新關回去，直到下面重新開啟。
「十八層地獄？就是那些有著人臉的鎖鏈？」聽到這，我不禁開口發問，那些人臉就算過了好幾個小時還是烙印在我的腦海裡，我不知道要過多久才能揮去。
「那是粗製濫造的仿冒品，真正的十八層地獄也沒那麼噁心。」冷哼一聲，對於故事裡的主角所下的決定，光看小六鄙視的態度就知道的一清二楚。
小六繼續說著之後的故事。
那個人知道自己闖了禍，想要釋出誠意，但誠意卻打了大大的問號。
用記憶顯現的十八層地獄不只不倫不類還很不穩定，就算固定在影子裡面，但只要開啟就會吞噬方圓十里的所有的魂。
那是如字面上所說，不分善惡全部的魂。
而且不只魂就連山精野怪等等非人之魂也會被吃得精光。
方圓十里，唯一不牽連的只有活著的生物。
但「活」著的生物還是有條件的，其中並不包括鬼子還有某些特殊的人類。
所以後果就比放出惡鬼的大禍更加嚴重。
一個不小心，摧毀整個世界的元兇就會變成那個人。
「小六……先不管他的事情到底被搞到多複雜，我想知道被吞噬掉的魂最後會怎樣？」
「比被我養得狗吃掉還慘。」林陸祿一臉嚴肅。
那傢伙的設置、規則很簡單，只要靈魂洗滌完畢就可以自由，但是被擠在小小的影子裡面，連點縫隙都沒有的「世界」怎麼清洗？
尤其是那些不分善惡的靈魂全都揉成一團，根本就無法區分，就像白色的東西沾染到別種顏色最終只會變成其他顏色或者是黑色，根本就不可能恢復成潔白的白色。
所以就算他的擬造地獄架設的時間才十幾二十年，但從他們的觀察看來根本就沒有鬼出來過，也就是說他的地獄只是個有去無回的恐怖世界。
「他所創造的也只有吃魂的怪物，謹此而已。」
所以他們才會鄙視他、才會不理他。
就算他看起來很可憐也一樣。
畢竟有時候殘局收久了，也是會厭、會怒的。
尤其是對方一直做錯事情，就算表示改進卻感受不到改進的誠意，反而闖禍的洞越挖越大。
「這種人沒資格得到我們的幫助。」
所以才會放他去死，就連屬於大好人義氣著稱的四哥也不理他。
免得一個不小心被他牽連而回不來。
「所以聰明點，與他保持點距離。」小六抓亂我的頭髮，話中還帶了點語重心長。
「好啦……以後見到他我會跑得遠遠的。」
見識過連君影子的恐怖，我就想到與阿夏拿水鬼鬧他根本是玩命。
「乖，這樣就對了。」小六拍拍我的頭髮還露出緩口氣的笑。
我想他鬆口氣的原因一部份是因為我沒有被連君的影子牽連，一部分是我真的考慮與連君保持距離的關係吧？
就算再可憐，同情心也不能放錯地方。
在我睡覺的時候，小六才說醞釀許久的話。
這句話，我不知道是說給誰聽的。
※※※
過了好幾天，我收到連君單方面傳來的訊息。
『阿泰，關於前幾天的事情我很抱歉，因為體質關係只要碰到陰魂就會這樣……』
是啊，連君的體質比我想像的還恐怖。
不過看著眼前的符籙，不管我怎麼咬、怎麼撕都沒有現出一點褶痕。
真是堅固的符籙啊，咬到我牙齒都酸了。
我放棄對付眼前的符籙，聽著連君說自己的故事。
故事說到最後，他用以下的話作總結。
『我想我以後應該也不會出現在你面前了，阿陸只會放過我這一次，下次可能就會直接把我給宰了吧？』
這點我倒是相信。
只是連君不知道，小六也花了一整晚的時間來說連君的故事。
就算連君說了自己的故事，我也沒有「驚喜」的感覺。
但——我不知道是小六本來對連君有偏見，還是連君從沒有被人厭惡的自覺。
同個故事，卻有兩種不同的解讀。
唯一的，連君只有說對一件事情。
他搞砸了。
不過就算他想彌補，也沒有人願意再給他機會。
在這個單方面的通訊，我無法插嘴，頂多當作曬曬太陽打發時間的工具。
可是就在我聽到昏昏欲睡時，他卻給了自認會對我最好的禮物。
完全沒過問我到底想不想要，就自顧自的開心的扯到我們家的地雷。
『被你稱作阿夏的那傢伙可是接觸不得的禁忌。』
他說的很嚴肅，但我的手卻不自覺的摀住耳朵，他每說一句我的手就壓得越用力。
『他與你的關係絕非一般。』
我知道突然蹦出來又接近我的人幾乎都帶有某種目的，但是我都願意裝傻了，為什麼還要逼我面對現實呢？
就算自認這樣對我好，但我根本不想領情啊。
難怪連君會招人討厭，有時候真話說的太真，只會引人厭惡。
因為根本就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說挖爛傷口的話語。
『我想阿泰你不知道吧？那傢伙是拆散你父母的元兇。』
我不想知道我老爸是誰，當初光是蹦出一隻老媽就花了我快半年的時間才調適好心情。
而且，關於老爸的問題在我家本來就是禁忌，老媽不想說、我也不想問。
在我心目中，養育我快十年的老爹才是我的父親。
『他雖然是人類，但卻把人性本惡的「惡」給用到極致，不只是神、就連鬼也不想靠近他，免得被捅一刀也不自知。』
連君繼續壓低聲音小聲的說，就算我用力的摀住耳朵還是聽得很清楚。
『他很危險，別看他一副對你無害的樣子，但是他的腦袋絕對是想著要如何設計你們，畢竟他是……』
「夠了！我不想聽！」就算知道這樣無用，我還是試圖用聲音來壓過連君的聲音。
當我全身抗拒連君的話語時，符籙忽然發出劈啪的聲音，原本在我面前發出淡淡金光的符籙變成砂礫消失。
同時，咿呀一聲，有人打開了通往天台的鐵門。
「一泰你在這裡幹嘛？」四哥身穿白色袍子還戴著細框眼鏡，他抓著雜草般的頭髮在四處張望：「剛剛好像有什麼聲音？」
「哪有～這裡只有我一個人好不好。」我從地上爬起來，直接跑過去飛撲四哥。
「喂，別撒嬌。」四哥輕敲我的頭，「我可不想被嫉妒的阿陸給瞪死。」
「嘿嘿，偶爾一次又沒關係。」我將四哥帶離天台，「對了四哥，難得今天天氣這麼好，我們要不要蹺課出去曬曬太陽兼喝喝下午茶？」
「我是你的老師耶，還敢慫恿我跟你一起蹺課？」
「不好嗎？」我偏頭看四哥。
「是可以啦。」四哥想了一下拍拍我的頭：「發生什麼事情了？感覺你好像心情有點差。」
「四哥你的神經會不會太過敏了？」我對他翻白眼，「我可是整株好好的在你面前耶，要是真發生什麼事情，你們也會發現的不是嗎？」
四哥左手抓著充滿鬍渣的下巴，想一下才點頭道：「也對啦。」
「所以？」
「當然答應啊。」四哥又伸出魔爪抓亂我的頭，「難得一泰你邀請我，怎麼可能不會去勒。」
然後我就開心的將四哥帶往社長家開的咖啡店。
至於連君，我決定將這個踩到我家地雷的人從我的世界徹底遺忘，沒必要我決不提起。
留言列表
好友連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