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差09
四哥把我們帶到廢棄的鐵工廠。
還沒進去就發現這附近畫滿了用鮮紅色的油漆畫出的符籙。
我隨意看了一下，發現那不像是隨便亂畫，反而是有條理的防那些阿飄與非人怪物的防禦機制。
四哥連門也沒敲就直接推開大門走進去。
裡面燈火通明，跟荒廢到雜草都快比人高的外觀不太一樣，裡面就像是小型宿舍什麼東西都有。
「阿寺，你帶那兩隻惹事的小屁孩幹嘛？」
見到我們進來，其中一人的口氣不善。
「還能怎樣。」挑了一下眉，四哥的右手拍著我的後腦，「我家的小鬼昨天給你們惹了不少麻煩，總是要帶他過來跟你們賠不是的。」
「我們可承受不起。」我連對不起這三個字都還沒從嘴裡說出來，他們搖頭說：「是我們有眼無珠惹錯了人，反正只要別告訴陸祿大人與你們家的女王陛下什麼都好。」
從話中聽來，他們似乎把老媽跟小六形容得比蛇蠍還恐怖，我不免幫他們說起話來，「幹嘛這樣，他們又不會吃人……」
「會！他們會的好嗎？」他們異口同聲推翻我的抗議，「他們根本就是惡魔！賣身契簽出去後我們的人生就跟黑暗的沒兩樣，這點聆音大人最清楚的不是嗎？」
眾人狂點頭就算了，還把油撥出去一半的油桶丟給助教，還要他自己拿打火機把火給點起來。
「我是自願的，根本就沒有任何怨言。」對於他們的抗議，助教不只把油桶丟掉，還把乾粉撒在倒滿一地的油免得引發一場大火，「倒是你們，陸祿大人給你們鬼差的條件已經優渥到連我都眼紅了，居然還這樣罵他們？沒聽過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道理嗎？」
助教果然有當老師的料，連訓話都訓的很像是老師在罵沒開竅的學生。
才剛說完，沒開竅的「學生」們一臉驚悚，還連番詢問助教的契約內容：「聆音大人您簽幾年？」
「直到我死。」助教跟四哥要了一根菸，吐出了一個圓圈圈的菸朵後就淡然一笑：「你們只要工作賣命十年便可以拿回自由，但我沒有，我直接拿了永久賣身契簽。」
「大人，您算是我們的上司，他們當然會要你簽賣身契啊，這樣對您不公平。」
他們馬上為助教抱屈，但是他擺擺手，立刻糾正他們：「你們誤會了一件事情，陸祿大……算了，阿陸沒有逼我，我跟他還有他家的女王是對等的關係，就算不簽賣身契直接甩手不幹也可以，但我就是不想。是我要求阿陸把契約書拿出來的，先說好我連猶豫跟後悔也沒有，所以我得努力活久一點。」
最後一句話根本就是勉勵自己。
「那寺哥呢。」在助教獨白結束後，現場的鬼差小弟們看著自家大哥（感覺真的超像的）。
「沒簽約，但意思都差不多啦。」四哥咬著一根菸用助教的菸點燃自己的菸，「不過我沒有什麼可以補救跟需要償還的東西，硬是要說的話，我是為了這個笨蛋弟弟才決定跳下去的。」
四哥又伸出魔爪把我的頭抓亂，「不然，我還怕你被他們寵壞了勒。」
「我哪有！你們事情說一說別又扯回我的管教問題好不好！」
這根本就變成照三餐談論，談不膩喔！
「只要你找死的壞習慣改掉就不談了啊。」拍兩下我的頭後，他就對眾小弟說：「反正你們加入的時間也沒多長，跟我們這些從下面上來的人完全不一樣，只是因為人手不夠額外徵召的，所以在契約時限到來前好好思考爾後的新選擇吧。」
「他們不是鬼子？」我頭一歪，除了進來後就不發一語也不多做評論的梅甄同學外，我覺得我的問題好像越來越多了。
「不是。」四哥搖頭，「鬼子都知道自己的工作職責也了解自己的使命，不需要我管更不需要像這樣成群結隊出任務。」
四哥用手比著一下他們：「這些人都是我跟阿關挑選的。雖然是人類，但半隻腳已經踏入非人的世界了。」
「四哥，你剛剛說什麼？」我手撫著額頭，「這些人是……」
「我好像沒提過吧？」四哥隨意坐在用內部用水泥灌滿的桶子：「我是鬼差的頭，阿關是我的副手，至於他們就想成是我跟阿關的小弟就好了。」
「可是他們知道老媽跟小六耶。」還不客氣的說他們是很殘暴的大魔王。
「那是因為他們經常見面，阿陸總是要定期審核跟談論契約時效的事情，而且在我不在的時候，阿陸也會暫代頭子的角色。」四哥聳肩，「老媽有時候還會跑過來亂，認識也很正常。不過他們好像嚴厲過頭了，給了他們不好的印象，昨天他們發現不小心差點砍傷一泰你，根本就是誇張到全體下跪問我怎麼辦勒。」
「沒、沒辦法啊，陸祿大人很恐怖的！哼一聲就把我們全凍住了，超恐怖的耶！」
恐怖都不知道說幾次了，我覺得林陸祿做人好像有點失敗。
「好啦好啦，反正昨天的事情是我家小鬼不對在先，你們就直接把他抹掉也別傳出去。」
眾人點頭，而且點的還很用力。
這下子真的……我家小六的恐怖印象似乎是經過眾多人等的認證，這樣子已經不是做人失敗的等級了耶。
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咬著菸的助教一把將梅甄同學拖過來。
「一泰同學的事情算了，我弟的事情可不能就這樣抹掉。」他重重拍著梅甄的後腦，「雖然不知道原因，但是把事情搞砸是他的錯，昨天的事就算不說阿陸還是會發現，所以這件事情我會自己跟他提。」
「跟阿陸提是可以啦。」四哥腳蹺得高高的，手還不時摸著下巴，看來四哥的外表跟內在不只很像大叔，就連動作也很像了。
「一泰，想歸想，別這麼沒禮貌的說出來。」話還沒說完四哥就先糾正了我，同時還看到所有人笑場。
「我不是故意的啦。」有時候內心話跟隱私都被那些會讀心的人給偷窺光了，所以好像不小心養成「既然都知道了那就說出來吧」的壞習慣。
「反正你們都會讀心，就算不說也都知道啊。」瞅著四哥，我想他應該也有到達讀心的等級吧？
「他們等級沒到。」一言以蔽之，這些小弟等級不及神子與鬼子。
「不過重點也不是這些。」將我的話題抹掉，四哥用菸點著梅甄同學，「既然他想知道阿關幹些什麼，讓他看看也無妨吧？」
「不行！」沒等梅甄開口，助教一口拒絕，「鬼差的工作可不能隨便給別人看，這可是很慎重的事情更不是用一句玩笑話就可以解決掉的！」
「阿音，我有動腦袋。」四哥將菸頭丟到地上，一腳踩滅：「難不成昨天的意外你還想再看一次？你弟不是那種說放棄就會放棄的人吧？」
「很危險的。」助教繼續掙扎。
「昨天不也很危險嗎？」
比起猶豫的助教，四哥的聲音不只堅定還帶了點殘酷，不知道這是不是林家的通病，都有一種「趁你病、要你命」的手段，而且對象還不分敵我，直接把對方的掙扎踩死。
而且，昨天我們被鬼差流帶走的時候，梅甄留下來的身體似乎被孤魂野鬼覬覦，要不是四哥跟助教趕上，不然梅甄連回去的身體也沒有。
所以昨晚不是只有我有生命危險，就連梅甄也有。
「要不是一泰突然掛阿季電話，他覺得不妙跑來跟我們說，不然我還不知道你們這兩隻惹禍的小鬼幹了什麼蠢事。」
嗚啊……四哥還在生氣啊！
「所以？阿寺你想說什麼？」助教皺眉，殺氣伴隨著無法壓抑的陰氣外放。
這時，我確認到班上同學眼中的助教大概只是他裝出來的假象，他與弟弟的相處模式以及現在的姿態才是拔掉面具的真面目。
「不認同是你家的事喔，阿音。」四哥兩手插進白袍口袋，「你弟現在可是躍躍欲試呢。」
「他沒看過鬼。」咬著牙，助教做最後掙扎：「別看他一副什麼都了解的樣子，其實他連鬼都沒見過，更不用說要看穿說鬼的弱點這件事。不是我唱衰，要是出了意外，他也沒辦法逃。」
「放心啦。」四哥帥氣的剪掉助教僅有的一絲掙扎，「他啊，不會成為鬼圍毆的目標，相反地不同層級的存在，互看不見也是理所當然的。要不是符籙吃得太多補過頭了，拆穿的機會根本就是少之又少。」
「葉寺申你想說什麼。」
此時助教不只動怒還直叫了四哥全名。
「藏起來也沒用啦。」拍拍我的頭，四哥說：「正如我家小鬼體質有點問題，你家小鬼何嘗不是？」頓了一下，四哥瞅著不解自己成為話題中心的梅甄同學一眼，「阿甄，你的眼睛與鬼眼不一樣，是神的眼睛喔，不只可以看穿名為神的存在，更可以區分異類。而且更讚的是只有上面的人看得清你，下面的人除了鬼子以及活得很久的老鬼、厲鬼外，誰也看不到你啊。」
「也就是說，你的存在就跟神差不多，也許死了以後還能到上面呢。」
四哥微微一笑，對於梅甄同學更是補充了有點多餘的話。
「我才不管我的眼睛多厲害，死後的歸處，也是要等死後在說。」梅甄站在四哥面前，「我只想知道阿關的工作，還有阿關的死到底值不值得。」
雖然他口口聲聲說都是為了阿關，但我發現梅甄說完最後一句話時，他的視線偷偷地掃了助教一眼。
「死小鬼，別隨便找藉口。算了，別說我沒幫你。」四哥似乎抓到了梅甄的目地，但他只是抓著後頸，語氣還有點無奈：「阿甄別管你那位頑固的老哥，給你三十分鐘考慮，時間到了在決定要不要跟我行動。可是你記住，只有這次，下不為例。」雖然放縱了梅甄的任性，但還是給了最後的警告。
不過我覺得三十分鐘過後，他還是會堅持看鬼差的工作。
因為就連我也好像摸到他堅持的邊了。
舉起手，我決定硬踩四哥的怒氣，「四哥，我也可以參加嗎？」其實我也很想知道我家那幾隻幹了些什麼，就算他們不是鬼差，但是工作性質應該都差不多吧？
「……不行，阿陸會殺了我的。」四哥一口否決。
「你不答應我還是會想辦法偷偷做喔。」這方面我可是被他們列入黑名單，而且幫我的人選還很多呢。
我的威脅讓四哥考慮很久，直到三十分鐘的時限到來，才對我說：「一泰握緊好你的護身符，還有今天的事情不准跟家裡的人說。」他牙齒咬的很緊，就連額頭青筋也爆出來。
不理會快要被我氣炸的四哥，我比了個ＯＫ的手勢：「放心，今天探險完畢後，我會選擇忘記的。」免得他們沒禮貌讀我的心。
然後，我與四哥交易完畢，鬼差之行也因此拍板定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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